如喷泉般迸射出的火柱被巨人的胸口所挡下，却并未散开，而是像绳索一样缠绕上他的肢体，一边将皮肤烧得发黑，一边束缚着他的关节，令他前进的势头戛然而止。
呛鼻的焦臭味开始在整个空间里弥漫，巨大的身躯也随之前倾，倒在甲板上。
莉修捂着自己的口鼻，扯了扯我的衣角。
“喂，你对他做了什么？”
“如你所见，只是找根绳子把他捆起来而已。也多亏这家伙块头够大，不至于在瞬间把他烤得面目全非。”
“不会把他烧死吗？”
“放心吧，‘大人的魔法’向来都是有分寸的，只要他不挣扎……或者做些不知死活的小动作。”
——就像这样。
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莉修的身后。
我转身挥动枪刃，刀锋贴着莉修的头顶斜向上砍去，与背头男砸下的鲁特琴咬合在一起。
嗡——
和之前如出一辙的杂音席卷而来，将大海、天空与帆船一扫而空，幻境随之崩解毁坏，化作玻璃般的碎片掉在地面上，消失无踪。
背头男再次被我击飞了出去，连同他的鲁特琴一起，跌落在本将成为祭品的人堆上。
莉修有些恍惚地晃了晃脑袋，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，随后连忙抱着头顶，发了疯似地摸着我用枪刃掠过的位置。
看着她慌乱的模样，我有些想笑。
“放心吧，我的技术还没烂到要把你的头皮也削下来。”
“谁、谁知道你会不会啊？要做这么危险的事能不能提前说好，我可不想当一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鱼饵！”
“下次一定。”
我随口敷衍着，重新望向不断挣扎着、试图从火焰绳索之中解脱出来的巨人。
“我建议你还是放弃比较好……是叫鲁道夫吧？这可是专门为了控制魔兽和大体型犯罪者而发明的魔法，越是尝试挣脱，就越痛苦。”
我来到鲁道夫的面前，用枪刃抬起他的下巴，逼迫他仰头面对我的目光。
棱角分明的脸上，黑色的荆棘正在缓缓褪去，那是恶魔之力消弭的证明。
深渊唯有这点与神一样，从来不会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信徒。
“你……这个魔法……你是魔法院的人……”
他的嘴唇颤抖着，说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，两只浑浊的眼睛中满是藏不住的恐惧，在极力避免与我对视，好像我是什么丑陋的猛兽一样。
“啊，看来你比那个吟游诗人聪明多了。不过很可惜，答对了并没有奖励。”
“……”
如同认输了一般，他垂下眼帘，闭上嘴不再说话，同时停下了挣扎的动作。
“喂，变态贵族，你就不怕他自杀吗？我看过好多小说里的反派，被抓住的时候都会咬碎藏在嘴里的毒药来着。”
莉修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，想要上前去扒开鲁道夫的嘴。
不过我很快就浇熄了她的热情。
“的确会有那种死士。不过，这些邪教徒可没有自杀的权利，他们在获得力量的时候，便交出了自己的一切。就算赋予他们力量的人想要他们死——”
我用脚尖踢了踢地面。
“在这「隔绝结界」下，也什么都做不到。我说得没错吧，鲁道夫先生？”
“……”
预料之中的沉默。
我转而看向自己名义上的女仆。
“莉修，去把那边的吟游诗人拖过来。”
听到我的话后，红发少女眉头紧蹙，鼻头皱起，嘴角向下弯着，露出一副看到饭碗里出现了半截蟑螂的表情。
“你竟然要我徒手去碰那种肮脏的虫子？”
嘴上这么抗议着，她还是乖乖地朝背头男躺着的地方走去。
而我则继续将注意力放到鲁道夫的身上。
他一动不动，要不是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，我大概会以为他变成了一具尸体。
“好了，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在莱卡西亚献祭吗？你们不是在奥勒留亚干了一票大的吗？连帝国的第五皇女都在你们手上，不乖乖地销声匿迹，还打算故技重施？”
“……”
想也知道，他当然不会老实回答这些问题，这家伙虽然看上去和码头上老实巴交的搬运工们很像，但骨子里仍是个邪教徒。
我温柔地抬起鲁道夫的左手食指，随后慢慢将其拧过一百八十度，发出极为不自然的咔咔声。
“……”
额头上渗出无数冷汗，牙齿将嘴唇咬得发紫，眼白里充斥着鲜红的血丝，但还不足以令鲁道夫屈服。
“哦，原来你也会知道疼啊。”
“呵……魔法院养的狗……你不是很厉害吗？怎么连这些事都不知道？哦，差点忘了，毕竟我们可是在你们的家里拉屎——”
我用手指钳住他的嘴唇。
“怎么，杀死无辜的普通人是一件很值得你自豪的事情吗？”
“哈，当然！他们可都是伪神的信徒——是不配行走在地上的烂肉，都该死！只有成为我主的食粮，是我们给予他们的恩赐！是他们天生要赎的罪孽！”
我无言地将他的拇指也一起拧断。
这回他便不再能忍耐，发出痛苦的吞咽声。
“喂，变态贵族，我把这坨垃圾给你拖过来了——”
耳边传来莉修的声音。
红发少女“呼哧”着将昏迷过去的背头男扔在鲁道夫的旁边。
“你在干什么？”
“只是和鲁道夫先生一见如故，在进行友好的交流罢了。”
我不再管只能喘息的鲁道夫，将手伸向背头男那骚包夹克的口袋。
一张纸，一个钱包，还有一些零散的钱币，已经是那浅薄口袋中所能容纳的一切。
我打开钱包，里面只有几张卡片，以及十数枚金元，看样子吟游诗人的生活并不算富裕。
莉修好奇地把小脑袋凑了过来。
“里面都有什么？”
“好像是风俗店的会员卡片。你想要吗？”
少女立刻翻了个白眼。
“你到底是长着一个怎样扭曲的脑子才会问我这种话啊？”
“因为我凑巧认识一个喜欢收集这种东西的女性，所以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也有类似的爱好。”
“果然是物以类聚。喂，放回去！不要再往我这边塞了！”
真可惜。
在莉修的推搡下，我悻悻地把印着各色内衣女性的卡片放回钱包中，随后拿出剩下的那张纸。
纸上用粗体写着简短的文字。
“‘「原初之血」即将到达。尽快行事。’”
我缓缓念出纸上写的字，结果鲁道夫突然有了剧烈的反应。
他瞪着我手中的纸，不顾之前的疼痛，像一只蛆虫般拼命朝我的方向蠕动着，两根失去关节支撑的手指有如钟摆一样摇晃着。
“……不可能！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！明明早就已经烧掉了！我们亲手烧掉的！”
“哦？是吗？”
我踩住鲁道夫的脑袋，阻止他继续往前蠕动。
尽管有些怀疑这是否是混肴视听的假情报，但鲁道夫的行为并非是刻意演出来的。
那是知晓自己所隐藏的小秘密被朋友曝光出来后，精神与心灵上的崩溃而引起的反应。
涣散的瞳孔中充斥着疯狂与不可置信，那不是一个能保持理智的人所拥有的眼睛。
“看来我们的吟游诗人可能患有健忘症，生怕自己遗忘了某些重要的事情，所以才会随身携带一张备份——那么，鲁道夫先生。”
我收起脚，蹲在被火焰绳索紧紧包裹着，散发出愈加浓郁的焦味的邪教徒身前，一字一句地问道。
“能否请你解释一下，「原初之血」是什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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